兒童和成人共同需要：溫柔的溝通

　　周末我和四歲的小侄子一起玩，他2006年出生，屬狗，我常常叫他“小狗狗”。他喜歡在地上爬來爬去，不管多么陌生的地方，他從不嫌臟，四肢著地，還要低頭去親吻大地。我?guī)�他出門，就要時刻拎起他，不然他又要爬行，頑皮極了。我坐沙發(fā)上，拍拍大腿，叫他“小狗狗，過來，坐這玩會。”他會乖乖爬上來，抱著我，但接著又會像泥鰍一樣滑走。我想孩子和大人或許真不在一個世界里，在我小侄子的意識世界里就是那么喜歡像一只小狗那樣爬，他或許真能聽到一棵樹在講話、一只小狗對他講話。我甚至懷疑，在這個我們大人自以為非常有掌控力的高科技的現(xiàn)實物質世界之外，還有一個大得多，美好得多的神秘世界，在這個世界里，只有孩子們可以自由地進出，長成大人以后根本不再了解這個世界。

　　看完小說《我親愛的甜橙樹》，我在想這個作者著實了不起，童心未泯，依然保留著這個世界的一把鑰匙。這本小說以跨越時空、文化、意識形態(tài)的魅力影響至今，小說觸及了兒童世界和成人世界共同需要的東西——溫柔的溝通。

　　這部小說也是研究兒童成長心理的很好文本，作者以內(nèi)視點的手法模擬五歲男孩澤澤的語氣描述他的經(jīng)歷。他的現(xiàn)實生活并不那么美好：爸爸失業(yè)、媽媽要努力做工，養(yǎng)活包括澤澤在內(nèi)的六個孩子，在這個還在為生計發(fā)愁的家庭里，澤澤缺少關注和愛，他天性早熟而敏感，對世界似乎有不同的把握方式，他的小宇宙里充滿奇幻的想像——那些想像都是純粹的兒童邏輯，但澤澤在大人眼里常常淘氣，因為當他有任何不滿時，他心里的“魔鬼”就出來作怪，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情。但是當有關心他愛他的人出現(xiàn)時，他卻表現(xiàn)出天使般的溫柔、善良。

　　無論“荒唐”還是“天使”，澤澤都得活在大人的評價體系中。只有面對親愛的甜橙樹，澤澤才是自己的主人。這是人在兒童階段不得不面對的事實。人赤裸裸地來到世界上，原本不知道自己是誰、應該怎樣，在兒童長大到三到六歲，漸漸有主體意識的階段，他會極其敏感周圍人對自己的態(tài)度，當他得到了很多肯定時，他會覺得自己是好孩子，那樣做就會得到夸獎；相反，很多人說他是魔鬼怪物時，他也會這樣認定自己。兒童世界的敏感脆弱都在主人公澤澤身上體現(xiàn)。當家人打罵他時，他會去找疼愛自己的奶奶和伯伯，因為他需要從喜歡自己的人那里得到“自己是個聰明的好孩子”的確認。他喜歡的老師也喜歡他，他會偷來玫瑰花送給老師；后來他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老葡，老葡理解他，給了他點點滴滴的溫柔，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的大人們除了會打他和責怪他，還可以愛他。

　　在兒童的世界里，他們和成年人一樣，渴望得到溫柔對待。當他能夠得到溫柔，他會回應給別人溫柔。澤澤從親人那里總是得到“飽揍”，那么他回報的就是魔鬼般的調皮，不斷挑戰(zhàn)父母的權威。小說里有一段寫澤澤為了安慰工作無著、內(nèi)心苦悶的父親，唱了一句他只是覺得旋律好聽、卻并不懂具體含義的流行歌曲：“我想要一個裸體女郎。”父親聽了，就打他耳光，澤澤就再唱“我想要一個裸體女郎”，父親再打，澤澤不停地唱，不停被打，直到臉被打腫。越是面對自尊心強的孩子，越不可以用粗暴的方法管理，因為他們會用更強烈的方式確認自己先前所做的是對的。

　　在澤澤和老葡的友誼中，老葡的方式讓澤澤覺得自己是可愛的孩子，老葡輕輕地撫摸他的頭一下，他就會去吻老葡胖胖和藹的臉。這種溫柔觸摸讓小說的作者，故事中長大后的澤澤在四十八歲時仍然思念著老葡，“我覺得自己好像仍然是一個孩子，總覺得你隨時會出現(xiàn)在我面前，給我?guī)�來電影明星的照片或者彈球。親愛的老葡，是你教會我生命的溫柔。”小說寫出很多孩子的天性和成長中的情感需要，很多小男孩成長中都有與澤澤相似的某方面：渴望被尊重、自尊心極強，會非常在乎喜歡自己的人、會僅僅因為“好奇”去做什么事、有奇異的想像能力，對被大人禁止的事情格外感興趣，喜歡最細小的親密動作，來自成人世界的溫柔對待能給他帶來莫大快樂。

　　這是一本寫給大人的、是讓大人學會如何與孩子們的世界溝通的小說。我們想得到的那些溫柔與愛，要先去給與別人。面對我們的孩子，尤其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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